枝垂雪

云水谣

九、

墨攻城地处西南,向来莺歌烟柳,景色怡人。这一路青山叠峦,云海星河,清风拂柳,花枝横斜,暮云将敛未敛之际,骆天成同他的夫人终于踏进了墨攻城的地界。
因天色将晚,一路风程仆仆,掌门夫人又拿着刀砍了许多悍匪,着实费精神的很,是以今日他们一行十几人并没有去往林家府邸,只暂先寻了个客栈住下来。
骆天成用完了饭食,洗了把脸便携着夫人去往了棋馆里下棋。他一生所爱不多,闲时偏爱做饭养花下棋,显得比他的夫人还要宜家宜室。
棋馆里如今正热闹,有个碧衣的姑娘同人打了赌,约在棋馆里下棋,自午时起的一局一路下到了现在胜负未分。
骆天成捧着他的沉香茶盘,要了茶水倚在二楼老神在在的观棋局。他夫人便捧着一盏茶汤,同一边的妇人闲话。
“……这个下棋的姑娘是今日为了救人同人打的赌,你看见那个公子没有,他买了一个姑娘要做媳妇儿,人家不情愿被强迫,光天化日哭的可怜,这位姑娘便出手了……”
掌门夫人听的点头:“有几分侠气,可是照我说,这种人打一顿不就好了么?”
那妇人道:“可不是,可那公子身上有功名,还是个文人,说倘若要救人,只能文斗,便约着来了棋馆。”
骆天成并没有听见那些私语,他只远远的看见姑娘手里的黑子随着方才的一式,气势顿时汹涌起来,去势汹汹的将白子煞去了大半。
骆天成捏着胡子,夸赞道:“小小年纪,棋力倒是不弱,虽然尚有不足,也算佼佼了。”
那公子眼见棋盘上黑子落了下风,面色顿时难看起来,待又下了几手,更是无力回天的局势,观局者中已有人轻声笑了出来,人群中私语不断,对面的碧衣姑娘面无笑意,却实实在在的没将他放在眼里。
左右都要丢脸,他恼羞成怒下将棋盘一掀,棋子落地声清脆,茶盏也从案边滚落在地,沸滚的茶汤险些泼上了林水瑶的裙衫。
幸而她的轻功极好,足尖轻点便向后远远退出许多。
“我说要打你一顿,你同我讲威武不能屈,一盘棋定输赢,如今我快赢了,你却将棋盘给掀了。”林水瑶啧啧称奇道:“我见过的读书人里,你是最不要脸的一个。”
“你少废话!我的事要你来管!”
“你不让我管我便不管?”林水瑶眯眼笑道:“那我管不管你,你管的着吗你?”
“你!你……”
“我便如何?棋下的不好,书读的又差,我瞧你一无是处,这功名许是捐的吧?”
“你!……你胡言乱语!”
林水瑶瞧他一张脸皮涨得通红,忍不住嗤笑,却见他胆大妄为,伸手扯住了原先人群里观局的姑娘便要往外跑。
不自量力。
那被拖着的姑娘挣扎不已,哭喊着向人群望去,盼望有谁还能救一救她,却见林水瑶站在原地神色自若,像是并不在意这幅场景。
她心里便渐渐涌起绝望感来。
那公子见林水瑶并没有动手,心里有几分庆幸,可惜他尚未来得及庆幸到家门口,一把匕首忽然携着凛凛烈风死死的钉在他面前的青石璧上。
许是他怔愣的模样太蠢,林水瑶乐不可支:“你跑啊,继续跑,看看是你跑得快,还是本姑娘的刀快。”
他自然不死心,埋着头还是想往外跑。
林水瑶心里居然莫名生出几分敬意来,能从她手底下跑出去的人不多,果然不知者无畏。
她顺手将一旁的茶盏凌空扔掷过去,茶汤一滴未洒,尽数泼在了他脑袋上。那人只得松开了手,捂着自己的后脑勺,摸出了一片黏糊糊的血色。
二楼倚栏的掌门夫人磕着瓜子,诚恳道:“下手太轻了,按我的性子,此等白读圣贤书,愧对先祖文豪之人,捅上几剑才好。”
骆天成道:“夫人不要一天到晚总是想着打打杀杀嘛。”
“不然我要想什么,陪你做饭种花下棋?你多虑了。”
“……”
掌门夫人余光暼着楼下的林水瑶,道:“这种姑娘好,会打架,倘若能做我的儿媳,日后便能同我一起打架。”
“你已经有儿媳啦。”骆天成当头一盆冷水浇下。
“也是,怪只怪我儿子过分英俊。”
“……”
官府派来的几个捕快都是在林府里走动过的,自然识得林水瑶,他们例行问了几句话,便将那人捆住带去了牢狱。
骆时秋见四周人都散去,这才衔着块芙蓉糕慢悠悠晃上了前,伸手将林水瑶的匕首拔了下来。
“飞出去的力道这么重,难怪你拔不下来,又不是真要杀人,倘若下次……”
林水瑶将匕首收好,低声道:“大木头,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?”
骆时秋:“……我是为你好,你这样扔匕首,事后拔不下来丢脸就罢了,晚上你的手腕肯定会酸痛。”
全都是肺腑之言经验之谈,可惜林水瑶并不承这个人情。
掌门夫人远远的瞧着那姑娘身侧忽然多出个蓝袍玉冠的少年,虽只露了个侧脸,瞧得也不大清楚,她惊疑道:“天成你瞧,那姑娘身旁的人,怎么那么像咱们儿子?”
骆天成早背过身子将棋盘摆好,正欲与人盘上厮杀几场,闻言扭过头十分平静道:“夫人才瞧见吗?我早就瞧见了,那就是时秋。”
……
“除了这个,倘若我猜的不错,你欢喜的那个儿媳妇,也还就真是你儿媳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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